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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陽初升,馬蹄揚起,煙塵滾滾,湮沒城樓上女人揮別的手臂和馬背上少年單薄的背影。

沙塵散去,手執長劍的少年緩緩走來,背後是邊關破敗綿延的殘垣和一彎銀白鉤月。

他朝沈庭植的營帳走去,剛才領悟了新的劍招,他想給父親看看。

一路上,熟悉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
「阿聿練完功回來了?」

「這麼晚了還在練功,阿聿真刻苦啊!」

「小聿練功練得人都瘦了,要不要來阿嬤這再吃點?」

少年噙著淡淡笑意,一聲聲回應過去,到了沈庭植營帳前。

帳簾剛掀開一條縫,裡面的說話聲隱隱約約傳出來。

一人道:「我方才從練兵場回來,瞧見阿聿還在練功呢,他天賦極高,又沉得下心肯吃苦,日後必成大器啊。」

「他哪稱得上天賦高,」他聽見父親的聲音,並無半分絲毫歡喜之意,「不過爾爾,若是這樣還不肯努力,也不必在這軍中待下去了。」

帳簾悄無聲息地放了下去,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。

帳外,少年唇邊的笑意驀然退去,他抿緊嘴唇,轉身沿著來時路折返。

月上中天,靜靜籠罩著練兵場上少年伶仃單薄的身影,他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揮劍,一次次倒下,一次次爬起,仿佛永遠不知疲倦,仿佛感覺不到累和痛。

斗轉星移,仍是同一片淒清月色,少年在月下縱馬狂奔。

月亮升起又落下,從北疆到京城,少年日夜兼程,終於在最後一刻,踩著金黃的暮色進了城門。

進了沈府,他一路狂奔,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臉色白得嚇人,一雙眼睛布滿血絲,徑直衝進婦人臥房。

他的母親安靜地躺在床榻上,上次見面時還美麗瑩潤的面龐瘦得凹陷下去,整個人仿佛一具骨架子,孱弱枯槁,瞧見他之後,女人黯淡的眼眸燃起些許光亮。

「聿兒,瘦了。」她朝他伸出手。

少年衝過去,緊緊握住這雙手,「娘,娘你不會有事的,我去宮裡給你請太醫。」

他說完就要走,女人的指尖忽然用上極大的力氣,死死握住他的手,「聿兒,娘沒有多少時間了,最後陪陪娘,可好?」

少年怔怔回眸,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。

他合攏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掌,把女人的手緊緊捧在手心,「娘……不要死,不要死……」

女人看著他,眸光哀傷又溫柔,無力地對他綻開笑容。

她還在說著什麼,輕聲細語的樣子像極了往日裡嘮叨的碎語,如同春日裡風拂過柳梢頭的輕響,一聲一聲鑽進他耳中。

可少年只是呆呆地望著她,眼底是龐大深切的恐懼,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。

直到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,耳邊再無一絲聲響,一切都靜得可怕,眼淚奪眶而出,少年瞬間淚流滿面。

他握著女人變涼的手,從日暮坐到天黑,直到負責後事的管家過來敲門,他放開母親的手,俯身叩拜。

一個頭磕在地上,再抬起時,少年身披麻衣,頭戴白巾,安靜沉寂地跪坐在靈位前,眼眶通紅。

偌大沈府一片潔白,處處縞素,靈幡在風中飄揚,一眨眼,慘白染成大紅,肅穆的白幡變成了鮮亮的紅綢。

外面鑼鼓鞭炮震耳欲聾,人聲鼎沸鬧作一團,屋內,一身白衣的少年擋住男人的去路。

他看著男人身上大紅色的喜袍,眸色漸紅,冷笑著問:「你明知白氏用盡心機落水就是為了嫁你,為什麼還要娶她?我娘屍骨未寒,你就這麼待她?」

「住口!」男人厲聲呵斥,「我娶不娶妻,何時娶妻,自有我的考量,不是你能置喙的!」

說罷,男人越過他向門外走去。

少年忽然抬起手一把拽住他。

「誰說抱了她的身子就一定要娶?迂腐,無能!你根本配不上我娘,」他緊緊拽著男人的手臂,睜大眼睛死死瞪著他,大聲說,「你根本算不上是個男人!」

這是他生平第一次,如此忤逆他向來敬畏尊重的父親。

「啪」的一聲脆響,男人陰沉著臉,乾脆利落地給了他一巴掌。

血絲順著嘴角流下,口腔里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氣,而他的父親只是冷冷看他一眼,拂袖而去。&=&quot&hr&g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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