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沒有進來看他。他病的這幾個月里,他過來床前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。
少年翻了個身,閉眼睡去。
在床上躺了三個月,他的病終於有了起色,能下地了。
這個時候,鍾毓堂已經變得冷清寂寥,門可羅雀,曾經圍著他打轉的大太監已久不踏足,爭著結交他的世家子弟不見了蹤影,他也已經很久都沒見過皇帝,下人們開始變得憊懶,書案上的梅瓶落了薄薄一層灰塵。
季祐風沒有管。
他只是一個將死之人,無人在意,唯一在意他的娘已經死了,管這些又做什麼?
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沒關係了,皇帝,儲君,權勢……都跟他無關,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待在鍾毓堂里,安安靜靜地等待將至的死期。
然而他沒有想到,即便如此,還有人不肯放過他。
一日,御膳房送來午膳,肥雞上飄著油花,靠近了聞還有未去盡的腥味,他已習慣,叫送膳的小太監放下食盒回去。
只是忽然留意到,這小太監極眼生,眼角眉梢透著古怪。
他的視線落在食盒上,不動聲色地夾起一小塊雞肉放入口中,緩慢咽下,然後以肉太肥膩為由,叫下人撤走。
他坐在榻上,靜靜等待著。
果然,沒過多久,腹中傳來一陣刀絞般的劇痛,他疼得汗如雨下,昏迷之前,叫季安去請太醫。
他用他僅剩的這條殘命,賭一把。
他賭贏了。
醒來時,聽說皇帝來看過他,還聽說,瑾王不知犯了什麼錯,惹得皇帝大怒,被關了一個月的禁閉。
他身體未愈,慘白著臉從床上爬起來,一步一步走到勤政殿。
他求見皇帝,「兒臣身子已經大好,想回去接著上學,懇請父皇恩准。」
皇帝不輕不重瞧他一眼,允了。
走出殿門,季祐風握緊雙拳。
哪怕只剩這一副殘破的病軀,他也不能做那魚肉。
他要成為刀俎。
他開始廢寢忘食地念書,虛心求教太傅,課業精益求精,一騎絕塵,沒有讓太傅們再誇獎過瑾王一句。
他開始常常往皇帝跟前多走動,即便皇帝很多時候根本不見他,他暗暗記下皇帝的偏好,試圖從蛛絲馬跡中了解他這位父皇。
他開始試著籠絡人心,略施恩惠,讓那些不起眼的奴才成為他無處不在的耳目,成為他勢力的基石。
他開始偽裝自己,開始學著像皇帝一樣喜怒不形於色,叫人輕易猜不透他的想法,他變得工於心計,城府深沉。
從此,什麼仁義禮信,溫良恭儉,他統統不在乎。
他的目標只有一個——那九五至尊的寶座。
從此,人擋殺人,神擋殺神,佛擋殺佛。
(八)
魏國和梁國又打仗了,兩國勢均力敵的情況下,皇帝竟主動求和,條件是梁國送和親公主,大魏送皇子前去遊學。
剛出生沒多久的五皇子還不會走路,質子的人選定然在他和瑾王之間。
但季祐風並不擔心,經過苦心經營,此時的他在朝中的聲望並不輸於瑾王,以他對皇帝的了解,皇帝不會輕易同意讓他前往大梁為質。
結果很快下來了,是他,但,是另一個人假扮的他。
他聽說假扮他的少年叫沈聿,他知道這個人。
年少成名,驚才絕艷,有一雙鋒利冷冽的黑色眼睛。
季祐風很滿意這個結果。他不需要親自冒著送命的風險,卻可以享受此次代表魏國出訪大梁的榮譽和功勳。
對此他毫無愧疚心虛,他為君,沈聿為臣,這是他應得的。
只是那個時候,季祐風並不知道,他替沈聿接受了榮耀功績,沈聿也替他遇見了本該他遇見的人。
平康十六年,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。
七年後,在護國寺響徹整片金黃暮色的悠悠鐘聲里,他遇到沈憶。
這是個奇怪的女子。
有很多女人對他暗送秋波,投懷送抱,可他知道,她們喜歡的並不是他,而是翊王妃這個頭銜的風光和榮耀。
沈憶不同,她明明白白地擺出籌碼換取他的妻子之位,坦坦蕩蕩地和他做交易。
可他,卻莫名在她眼睛裡看到藏匿的愛意。
她似乎喜歡他,不是一般的喜歡,可她卻寧願和他做交易也要藏起來不讓他知道,更奇怪的是,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。&="&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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