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就是啊,區區幾篇詩文,佳人若要,我便摛藻具呈。」
徐椒看著雲陽那塗著血盆大口的誇張面具,腦中嗡嗡作響。
他、居、然、敢、說、她、抄、袁、景、的、詩、文!
開什麼玩笑!
她這些年在掖庭行文批覆,可是連女史都不屑用,遞書省中或直奏蕭葳,也都親力親為。
這幫人紅口白牙玩笑著,說到底還是瞧不上女人。這個世道就是這樣,只要女人做些事,那背後必然是某個男人或某群男人的手筆。
女人不過是個牽起線來精巧的傀儡,端在雕花檀木架上美麗的花瓶。
隔著冪籬徐椒看不到青袖的神情,卻在她伸起又落下的手背上窺見一兩滴晶瑩。
想來青袖也到了極限,只能自己來了。
徐椒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,忽然看見一側庾家娘子的身影。
她心中一頓,她現在開口,或許能辯贏他們。
可這樣眾人必然知道她就是那個貴人,而一側不敢言的青袖則是婢女。
如此一來,功虧一簣。
小雪緩緩吹動,火燭明照,點點的紅梅在此刻妖冶地盛開,火燭熏騰起,周遭的景致扭曲。
徐椒氣血翻湧,喉中如同淋下了灼燒的熱油,想要說些什麼,卻啞然難言。
崔劭看著眼前的立棍似站著的女人,繃直的脊背下緇衣透著單薄,看起來又瘦了些。他思忖片刻,方想開口,卻聽見一側有人揚聲道:「這未必吧。」
那人的嗓音沉著凜然,在一眾調笑促狹的渾話中,
顯得如山頭之雪,高緲不可攀。
眾人為他讓開一條道,他緩緩走來,落梅繽紛里,昏黃的燈火灑在他身上,入到眼中有些熠熠生輝。
他道:「袁行止的詩文,多以奇、險而著稱。此二篇與之並不相似。尤其最後一首……」
他聲音一轉,含了三分揶揄道:「明面上似乎有超然之態,但細細品之,反倒有諷諫之姿,不像詩歌,而像勸表。袁行止為人磊落,少有這般姿態。」
徐椒噌一下火氣上得更甚。
袁行止為人磊落,少有這般姿態?
那就是說她陰暗?
徐椒死死盯著那副儺神面具,放佛要把這面具燒兩個窟窿。
這個嗓音這個語調,莫說戴個面具,就是化成灰她也知道是他。
該死的狗東西,公報私仇!
她不就是這幾年寫幾篇勸諫表嗎?那這不是為了博一個賢妃的名聲爭後位嗎?
這朝堂上,誰還沒有寫過,以求直名,他怎麼不去說那些大臣不光明不磊落。
雲陽公子聞此言並不惱,只道:「以兄台之見呢?」
第24章 面具人未答,旁側有人接嘴,「不若讓她二人再作幾首試一試。」……
面具人未答,旁側有人接嘴,「不若讓她二人再作幾首試一試。」
「袁行止詩文無數,她們若能背得下來,不過是再默幾首罷了。」
面具人緩緩道:「你們懷疑她,不過是因為其文有其思。雲陽兄最擅清談,何不與之切磋,是真是假不就驗出來了嗎?」
清談者,乃國朝高逸雅道,士林所鍾愛。
「何題?」
庾二娘適時開口道:「不若尊卑之論。她二人一尊一卑,讓她二人道一道尊卑,如何。」
這當真是一個好題目,尊卑之說,真當應景。說不定論著論著,她二人的身份就能驗出。
看熱鬧不嫌事大,眾人都玩味地看著立在中央的徐椒與青袖。
雲陽公子率先道:「尊卑者,貴賤也。《易》曰:天地尊卑,乾坤定矣。所以說,尊卑之道,早有定數。混淆尊卑,會造成失序。」
徐椒捏緊了拳頭,雲陽公子這話說得其實在理。
他們畏懼她,無非是因為她有封號,是處於「尊」的位置,而庾家娘子無誥命,則對於她來說處於「卑」的地位。
同理,青袖對於庾家娘子而言,也是處於「卑」的地位。
她吃了「位尊」的好處,逼得庾家娘子入局,卻要庾家娘子放棄對青袖「位尊」的好處。
她並不在理。
徐椒狠狠剜過雲陽公子,也就雲陽公子這個蠢貨非要挑明。
眾人都戴著面具,分辨不出何人所言,他被人推出來集火還自鳴得意。&="&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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