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絲驟然垂落,昏暗裡她的眉眼越發柔和。
蕭葳笑道:「真好,都還活著。」
只是這一句,徐椒的淚水就忍不住滾落,一滴一滴砸在蕭葳的指頭上。
蕭葳替徐椒拭去淚水,卻越拭越多,他有些無奈道:「你哭什麼?」
徐椒忍不住搖搖頭,淚水斷了線條,漸漸奔涌而出。
蕭葳將她摟得更緊了些,「朕不是沒有死嗎。」
徐椒心中一陣莫名的酸澀,她把頭埋在蕭葳懷中,像只弓背飲水的倉鼠,蕭葳好笑道:「在采石磯咱們一起落下山崖,四野無人,也沒有見你如此。如今比那時強百倍,你反倒這般。」
徐椒不啃聲,在採石時,她心中並無這樣酸澀的「雜念」,可如今她心中有什麼東西不斷擠壓著她的心臟。
她不願深想這樣的「雜念」代表了什麼。
她哭得聲音喑啞,她想問蕭葳為何要救她,可話到嘴邊,又怎麼都說不出口。
兩人就這樣緩緩相擁著,直到徐椒哭得精疲力竭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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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過了幾日,時日已走進臘月。
隨著蕭葳的傷慢慢好轉,眾人索性移到附近的行宮,也方便皇帝處理年末年頭的節會。
說是行宮,不過是蕭葳為江夏王時一處別宅,自他登基後便改稱行宮。
松華殿裡,徐椒剛調完蕭葳的膏藥,正準備梳洗,外間忽道袁景來拜見,徐椒思忖片刻讓人架了屏風,她轉到屏風後落。
袁景這幾日頻繁為蕭葳做事,多住在行宮中。徐椒正想讓他把青袖送過來,她也好多一個人說話。
袁景道:「草民今日前來正是說此事,陛下與草民正有此意,方想讓她在您座下學幾天規矩。」
徐椒聽了這話有些好奇,做這事的歷來都是待嫁的大家閨秀,怎麼青袖也來——
袁景仿佛早已料到徐椒心中所想,回稟道:「臣已奏過陛下,待臣立功之後,願以功名求請青袖,到時候請陛下賜婚。」
徐椒挑眉,「你終於想通,下定決心了?」
袁景跪下,實實在在給徐椒磕了個頭。
「多謝夫人相救青袖性命,也多謝夫人給青袖振正名聲。」
說罷,他又磕了一個,正色道:「夫人的教誨草民如今終於明白了。此事解決之要,不在陛下,不在夫人,不在青袖,而在草民身上。與其求一個折中,讓兩頭都受委屈,將來埋下隱患。不如破釜沉舟,當斷則斷。」
徐椒問:「你家族中呢?」
「臣與族中言明,願意出仕。若逼臣娶庾娘子,則臣攜母親與青袖避世而居。」
打蛇打七寸,族中給他安排這門親事就是希望把他望仕途上送,為族中壯大勢力。
如今逼他娶庾娘子反倒令他廢了仕途,想來這筆帳袁家還是會算的。
徐椒看著匍匐在屏風前的男人,心下才鬆了一口氣,好在是她賭贏了,逼一逼袁景,給青袖博一個錦繡前路,也給庾家三娘一個海闊天空。
只是——
「庾家三娘子那邊呢?」
袁景聽罷,又給徐椒一拜,道:「三娘子似乎自己與山益公言明此事。後來,山益公婉拒了這樁婚事。」
徐椒眯著眼回憶起宴上的三娘子,感概道:「她也是一個爽快人物,可惜了,只怕經此一事後會有人嚼她舌根。」
徐椒托腮想了想,「你去傳我的令,她有才學,問問她願不願意給豫章長公主做伴讀。」
豫章長公主,是先帝的幼女。給公主做是無上的榮光,將來自立也好,擇婿也罷,都能更上一層樓。
「夫人心繫萬千,有懿仁之美,草民佩服。」
袁景走了之後,徐椒重新開始梳洗,婢女取來妝奩想要替她戴簪。
徐椒擺了擺手,只從妝奩盒中翻出一個錦囊,裡頭是一根木簪。
侍奉的婢女看著這不起眼的蓮花簪,雖然花紋繁複但走線卻不流暢,心底不太明白徐椒為何如此鄭重其事地捧出。
「好看。」
一隻寬厚的大掌從徐椒手中接過簪子,直接別在徐椒雲鬢之間。
侍奉的婢女驚訝地看著皇帝一臉笑意,不斷撫摸著這根不起眼的木簪。
徐椒仔細檢查著蕭葳的傷勢,見傷口已然好了許多,這才安下心道:「妾是不是應該慶賀陛下?」
「什麼?」
「袁景出仕,陛下喜得一員良臣。」
蕭葳笑著拉著徐椒坐下,他悠悠然道:「未想到此番竟然讓他願意出仕。」
徐椒感慨道:「他當真是個情種,不過對於陛下這也是門穩賺不賠的買賣。」
蕭葳拍了拍她的腰道:「讓他先立功再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