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劭又飲了一口梅花熟水,他有生之年也未曾想過,會被問到這種問題。
他很想將人轟出去,又看到眼前女子小心翼翼看著自己,水精珠子的眼睛眨巴眨巴,和小兔子一般。
崔劭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。
「你就這麼想當皇后。」
徐椒坦然道:「又不是不配,為何不想當。」
崔劭道:「既然不是不配,三年不肯立,你又何必再問。」
徐椒咬牙道:「如果逼一逼呢。」
崔劭挑眉:「你能逼我嗎?」
徐椒繼續咬牙,不死心一般,「朝政駁雜,身不由己,或許……並不能像先生這般……逍遙…」
崔劭繼續挑眉,並不回答,而是把玩起手中的玉盞。
籬角的風不知何時停止,梅花也在枝頭。
徐椒誒了一聲,終於死下了心,狠狠道:「實權皇帝,不肯立後都是不愛。」
蕭葳這個混蛋。
第34章 朕知諸位將軍,都是傳家百代,先祖墳塋,多在北土。歸鄉還願,王師北定,不僅是朕的心愿,亦是諸位家傳的夙願,更是天下百姓的盼願。
「王校尉, 鼠首出,不餓三日,牛成馬。」
「是。」
聽起來二人說的沒頭沒尾, 可互相都明白對方所言。
這是一套極為隱蔽的暗語, 只在左營中的將官間使用。王進是南兗州刺史部左營的校尉。
鼠首,指的是子時正。
不餓, 指得是懸翠棧道。
牛成馬, 指的是三日後丑時在魏邊境下的復馬城匯合。
自兩年前, 今上繼位一年後,這支左營便獨立出來,在懸翠山谷間秘密操練。
由一位叫段瑋的將軍接手, 這位將軍似乎跟隨今上參加過樊城之戰。
梁平登十六年,魏永固八年,冬。南北再次爆發涉及國本的大戰。
魏國揮師百萬, 意在伐南。
連破南兗州、豫州、徐州十餘城。平登帝急火攻心,一時病倒。太子蕭泓臨危受命, 監國主政。
蕭泓並不將兵源重點固金陵之防, 而是連殺十位建言南遷之臣, 自淮南、廬陵、阜陽、蔡甸發四路兵馬,向著洛陽而去。
極限換家,賭的就是國運。
而期間湧現出徐林滅宛城、殷旭伐魚陵、蕭泓戰北固、蕭茂殲白樺等等南北英雄故事。
蕭泓早年苦練京畿兵防, 淮陰、廣陵久攻不克,魏軍只能望江興嘆。
魏軍索性將主意打到了襄樊之上, 妄圖置組練於漢水順流而下, 復刻魏晉故事。
魏軍集結二十萬人馬, 浩浩湯湯向著樊城而來。
梁軍援引不及,樊城失守, 襄陽告急。
之後今上蕭葳自江夏而出,圍救樊城。歷經大小二十餘役,這才重新奪下樊城。
經太子蕭泓調度,長江防線穩固起來。
而另一邊,梁將歷經百餘戰,平定三十二城,孤軍深入直入洛陽城外。
震動天下。
雖然只是孤軍,粗粗掃略後便撤退。
但政治和戰略上,給魏國造成了極大的重創。
發動戰爭的大魏權相高琿,在政敵的推波助瀾下,被太后與小皇帝下詔除諸。
高琿舊部四散,由此掀開了大魏朝堂數十年的動盪。
以至於南梁時疫,魏國都騰不出手趁火打劫。
說到今上,王進反而想起一樁事來。今上名諱上蕭下葳,音與校尉類似,禮官曾建議更換校尉的官職稱呼。
今上卻不以為意道:「朕欲傳國萬年,代代無盡。而字海有涯,倘若如此避諱,終則天下無字可用,豈不禍歟。」
故而,校尉這個稱呼在本朝延續了下來。
王進不知道的是,在中軍帳里,他的今上正在其間。
燃燭一盞盞燒開,蕭葳立在地圖前,眾將依次排列。
羊冀上稟:「探子來報,偽魏朝進道汝地,臣已派人部署。」
而北朝駐豫州的則是北朝渤海王殷澤與大都督賀拔繹。
「現在不知道,是殷澤自己的意思,還是偽朝皇帝的意思。若是偽朝的意思,黃河今歲結冰較厚。冰面可渡千軍,兵馬在上如履平地。」
蕭葳冷冷看向地圖,他的手上摩挲著方才傳令官遞上來的兗州刺史的符節令牌,又將目光轉到跪在殿下的傳令官身上。
「你來此用了幾日?」
「回陛下,快馬加急,共四日未到。」
「四日?陛下,臣等未收到徐州、揚州、荊州、豫州告急的探報書信。」一側參軍接口道。
兵貴神速,四日來說已可以做許多事宜,而魏國只攻一處,最是蹊蹺,怕是有後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