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不回去。」她喘息著道,「快...開宴了,不…回去。」
崔劭眉頭已成一個川字,他聲音越發清冷,高高的如天上的月亮。
「徐夫人,別鬧了。」
徐椒口中的血跡漸漸湧出,一手拂過,斑斑點點掛在嘴角。
徐椒昂起頭,費力朝著崔劭看去,他的身影如寺下被敲響的鐘擺,不斷晃動著。
「你說過…極樂丹…止疼…給我極樂丹。」
崔劭聞聲臉色一變,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這個滿身狼狽的女人。
「你瘋了?極樂丹一經服用,輕易不能停,更有成癮致幻……唔……你幹什麼…」
崔劭只覺得身上一重,徐椒不知何處借來的勁,她撲騰著直起身子抓住崔劭的衣領,將整個身子壓在崔劭身上,像是要搶一般。
「給我…」
徐椒嘴角的血一滴一滴砸開在崔劭的胸口,有幾滴濺在他的下顎,還有些溫熱。
徐椒身上的蘇合香交織著血腥氣,有一下沒一下送進崔劭的鼻間,崔劭忽覺有什麼地方輕了些,想要推開她的手一滯。
他遲疑道:「你就這麼想參宴。」
徐椒似乎瘋了一般,她焦躁著揪過崔劭的衣擺,眼中蓄滿了淚水。
「若因此瘋痴命斷,是我咎由自取,與先生無干,只求先生賜藥。先生救我多次,還請再縱我一回,徐舜英來生結草銜環,定以為報。」
崔劭腦中有些渾噩,他抬手擦過徐椒眼角濕熱,又抹過她嘴邊的殷紅。
「為什麼一定要去。」
徐椒嘴角苦笑道:「今日我要救醫女館。還有——」
她痛苦地閉上眼睛,輕輕道:「還有阿弟,他去了汝地求用……我要替他求個官。」
這個宴是由她主辦,辦成了,自然是她的功勳,她便可以此來求蕭葳給徐林一個將官身份。
崔劭定定看向著他懷中不斷顫抖的徐椒,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流淌。
「求你,給我。」
崔劭閉上眼,長吁出一口氣。
他將她摟過放在榻間。從懷中掏出一個玲瓏的紅璁琥珀瓶,裡頭排出三顆來,碾碎一枚送進她的喉頭,而後將另兩粒倒進瓶中。
「每月一顆,絕不能停知道嗎?」
徐椒艱難地吞咽下去,這藥微微苦澀,正壓住喉頭的腥氣。不知過了多久,眼前浮現出明光,無邊的黑意緩緩褪去,齋中人影逐漸清晰起來。
身上還是有些痛,徐椒平息了一口氣,徐徐道:「多謝先生。」
目光落在崔劭胸口的凌亂之上,她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,也是一團狼藉。
這如何能出去。
徐椒眨眨眼,連忙看向蘭樨:「快回觀海去取衣服來,給先生也取一套。」
蘭樨應了聲剛要去,卻犯了難。徐椒的衣裳自然是現成的,但給崔劭換……觀海殿中最多只有太監的制式,哪來男子的衣物。
徐椒看出蘭樨的窘迫,她看著崔劭今日的穿著,想了想道:「左邊那個雕花樟木箱裡有套天青的緞袍,你去取那件來。」
蘭樨想了想,遲疑道:「我怎未見過,娘子莫不是記錯了。」
徐椒道:「我親手做的,又親手放的,如何能記錯,你快些去取,別誤了時辰。」
蘭樨急忙應過,她一路快行,至觀海殿中取出,又急急忙忙往修竹齋去。
臨近齋前,她忽然想起,這件衣服原是娘子給陛下所制。
她連忙停下仔細檢查了一遍,見沒有龍紋獸爪等禁紋,這才松下一口氣,繼續向著齋中行去。
不遠處,許清寧正帶著婢女閒逛,看見蘭樨獨自捧什麼快步疾走,她遲疑道:「那是蘭樨?」
身邊的婢女聞聲仰起頭看去,也遲疑道:「好像是。」
許清寧挑了挑眉,心道她怎麼鬼鬼祟祟往那麼偏的地方跑。索性帶著人追上去,追到一半,卻碰見幾個婢子結伴折返回來。
許清寧攔住她們道:「前面是什麼地方,你們如何又折返回來。」
那幾個婢子給她行過禮,「回婕妤的話。前頭是修竹林,但如今徐夫人在修竹齋里休憩,觀海殿的人暫時封著那頭,奴婢等過不去,這才折返回來。」
許清寧擺了擺手,讓她們退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