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應該派人去抓崔劭,斷了徐椒治病之路。
愚覺師傅皺起花白的眉毛,「有些難辦,恐怕要陛下……」
蕭葳一個挺身而立,傷口迸裂出來滲出血跡,他也渾然不顧。
「師傅只要肯救,我無有不應之處。即便……」他頓了頓,下定決心似的,「即便要我的性命,也無妨。」
愚覺闔目道了聲:「阿彌陀佛。貧僧需要知道這位娘子所中之毒。」
蕭葳皺眉:「不是附狸子嗎?」
「以毒攻毒,以毒性壓制住毒性,是個高手。」愚覺扒開徐椒緊閉的雙眼,仔細瞧了瞧,道:「這位娘子身上恐怕不止附狸子一種毒,只是這毒詭怪,貧僧需要知道是何路數,才能嘗試開方。」
蕭葳沉默許久,彷佛認命似地閉上雙眸。
「我明白了。」
**
梁溪城外二十里,有一處山莊,莊前一派肅殺之氣。蕭葳風塵僕僕來到莊前,令人通傳。
守門的死士拿不住主意,可又記得主人的命令,只得戒備地望著蕭葳一行人。
不知過了多久,莊門緩緩開啟。
蕭葳的身邊的禁軍面色猶疑,他拱手想勸,卻先一步被蕭葳開口攔下。
「阿吉,我意已決,你不必再勸。」
說罷,他箭步走向莊內。
莊內並非江南傳統的橋石流水,而光裸的石面與雪白的細砂,粗木從砂中拔地而起,長成大樹,樹上掛著毛氈製成的三角形狀的紅片羽,而羽下則繫著灰白色的骨頭。
一紅一白,刺眼灼目,看得人毛骨悚然。
蕭葳步到屋外,忽然聽見屋內響起熟悉的笛聲。骨戎笛的聲調,他再熟悉不過,悲涼遒勁,無限悵然。
他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骨戎笛。骨質者,比之玉有三分溫度,比之竹有三分細膩,帶著塞上的風霜,瀝過疆場的雨血。
他吹在嘴邊。
一扇門雖隔開了兩人的身影,卻隔不住笛聲。
冷夜悲風,蒼音古調,穿過寶樹下繫著的森森人骨,盪在無邊的夜色里。
曲聲不知何時停歇,室門被打開,一身素袍的公子站立在檻上,他一手裡還握著一把笛子。
崔劭目光淡淡,只道:「這世上只有一對骨戎笛,原屬於我義父。」
「這是襄城之戰的戰利品。」蕭葳掂了掂笛子,似嘆未嘆,「血恨深仇,想來樁樁件件,早不可勝數了。」
崔劭頷首,「是啊,今日無非更添一樁。」
蕭葳沉默,過了很久,他忽然又笑道:「這就是你投奔蕭珺瑤的原因?除了復仇朕,恐怕還有其他什麼吧——護你回北國?助你爭王位?」
「朕應該喚你什麼。是鄉野的藥材商崔劭,還是你的鮮培名拓跋塢什薦,亦或者是魏國東平侯殷瑜?」
「久聞魏國彭城宣王早年娶過一位斛律部首領的女兒,立為王妃誕下一子。然而文帝一紙漢化詔書,勒令諸王新娶漢門世族之女,而諸王元妃一律降作妾室。斛律妃不堪此辱,渾渾而終。十年後,斛律部落終因不肯漢化反叛文帝,而遭誅戮,族人凋零殆盡。」
「新彭城王妃所出三子。而今北國的小皇帝,被權臣宇文耀擁立、記在豆盧太后名下的,正是彭城妃的第三子,你的異母弟殷巳。說起來,他的同胞兄長皆為王爵。而你至今,掛得不過是一個侯爵。」
崔劭不答,冷月照過他的肩胛,如覆了一尺雪。
一個人的命運,就是這樣的不公。他分明是元嫡的長子,卻多年故土難歸,流落他域。而蕭葳不過是宮人庶子,卻能一躍而起染指大統,甚至無傀儡之優。
蕭葳走進屋內,他一點一點將燈盞點上,須臾金光滿屋,霜雪也漸漸消去。
他道:「與我合作,蕭濟他們能給你的,朕亦能給。」
崔劭聽到此處,仿佛是聽了什麼笑話般,忍不住揚聲嗤笑,「陛下亦能給?蕭珺瑤渾身的破綻,陛下一個也看不出。只得用最笨的計謀引蛇出洞,卻不想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——蕭濟活了出來。如今陛下可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,自身難保。又有什麼資格與我講條件。」
崔劭似乎意猶未盡,他轉身撩袍坐下,「你不應該來的。金陵城外,我放過你,不代表今日我還能放過你。」
蕭葳並未動怒,只道:「即便你想放過朕,恐怕蕭珺瑤與蕭濟那裡你也不好解釋,若朕未猜錯,此處也有他們的眼線。」
崔劭飲下一口茶,「你既知道,又何必再說,束手就擒便是。」
蕭葳不接他話,只道:「朕有一事不明,你既知蕭珺瑤心懷不軌,又為要放任她利用舜英,放任她傷害舜英。」&="&hr>
哦豁,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,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~拜託啦 (>.&)
&span>:|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