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說什麼?」
兩人仿佛在閒談。
「她們數學老師說,有些題目它就不是給你寫的,會寫這道題的人,在河對岸。河對岸的學校是她們省一中。」薑糖蒼白地笑了笑,「我聽了以後覺得好荒謬,一道題還分三六九等。」
男人脫口,「我記得,你高考數學148。」
「沒錯,但我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。」薑糖迎他目光走近,停在他一步外的位置,抬頭看他,「於我而言,你就是那道數學題,不會寫,也寫不了。」
「因為它就不是為我而設的。」
室外空曠,失去日照,夜間陸地溫度速降,風便從地面吹回江面,清清涼涼的,心頭的愁緒以及所有的遲疑不決都隨風散遠。
人靜的,可心卻燥的。
這是一步險棋,薑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,「你了解我的,不屬於我的題,我連一個答字也不屑於寫。」
「但……」她眉眼流露自信,故意把話拆開說,「即便不要那道大題,也不影響我上京大。」
她話說完,四周忽然悄靜下來。
祁清淮未及做出反應,凝眸,視線拉遠。
過片刻。
砰砰砰——
維港上空接連綻放開藍色的煙花。
整片天剎那被魅惑的彩光點亮,盛大熱烈。
「好漂亮啊!」
「燒的都是錢嗚嗚嗚……究竟是哪個金主爸爸千金散盡只為博美人一笑,我酸了……」
路人紛紛為這種浪漫感動。
祁清淮眉頭緊鎖,不堪忍受耳膜擊穿的震感,煞是不認同這種廉價的行為。
但寶藍色煙火映進瞳孔深處,他情不自禁想起許久以前在靛花公園那驚鴻一瞥,還有不日前,女孩子提著一盞藍色的煙花燈走向他。
說,祝他生日快樂。
男人緊蹙的眉頭一點點鬆開。
下一秒,一雙柔軟纖細的手臂牢牢環住他的腰,女孩子毛絨絨的腦袋就貼在他心臟前方。
祁清淮下意識僵直身體,身側的手臂剛要抬起便被他壓下,他完美地克制自己一切反應,連心跳都不露一絲蛛絲馬跡。
「我放過你了。」煙花綻放的間歇,女孩子又一次重複,「很抱歉,你有那段經歷是事實,我不應該強迫你去接受。」
她鬆了些力氣,手順著滑到他腰間,抓住他腰側的衣料,後仰頸脖,「但我對愛情還有期待,即便到現在依然覺得遺憾,那個人不是你。」
「港區這邊走離婚程序耗時長,等審批下來,難免多困擾你幾天。後天我們回京市提交申請,一個月後,我們的婚姻關係正式破裂。」
這樣,比約定的離婚日,還要早上幾天。
雖然他反覆告訴自己,他們兩個人就該是這個結局,可聽到她親口說出來,心還是狠狠刺痛一下。
女孩子釋懷道謝,「這四年,謝謝你。」
砰——
前方的江面又開始新一輪的煙花秀。
祁清淮生平第一次如此厭惡這些敗家的二世祖,他隱忍地閉了閉眼,忽然察覺女孩子右側的手鬆了下後重新抓緊,緊接著有溫軟的觸感隔著口罩堵在唇上。
他驚愕睜開眼。
眼前的女孩子口罩摘掉了,臉因距離太近而瞧不真切。
她甚至不會動,只是很生硬地靠上來。
又或許是故意不動。
一秒、兩秒、三秒。
踮到極限的腳尖再維持不住。
祁清淮瓦特的大腦消耗完女
孩子全力支撐出來的三秒後,終於接收到信號。
——一個不帶魚餌的直勾正正甩他嘴裡,上不上鉤全憑自願。
震天的煙花聲中,他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聲。
不容他再思考,女孩子在他身上借力的雙手鬆得乾脆,江面那新一輪的煙花秀時長也短得離譜,不偏不倚,竟剛好在那一刻燃盡。
世界陷入空前的黑靜。
短暫強烈的的恍惚過去。
祁清淮適應暗光的眼睛四下搜尋,卻再尋不到那個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