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命令剛下,林中便傳來一陣馬鳴聲。
隊伍後的人看到了來者身上兵甲,向後退了好幾步,大喊道:「是武川鎮的人!」
周圍頓時亂了起來,蕭晗怔在原地,忽然想明白什麼,臉白了幾分,指向元衡,「你個瘋子!」
元衡抬眼,眼底似一匹惡狠的野狼,挑起眉,笑著做了個口型。
「誰都別想活。」
蕭晗知道自己中了埋伏,望了望潮水似湧來的邊鎮軍,目眥盡裂,卻是撿起地上的劍,打算先報一劍之仇。
元衡毫不在意那把劍,只低頭用袖子一點點擦掉她臉上的血污。
剛舉起劍,蕭晗便被亂箭穿透了喉嚨。
元衡沒抬頭,仍耐心地輕拭,看到那張玉琢似的臉龐乾淨了些,
才滿意地笑了。
可下一瞬,背後什麼東西穿透了胸口,元衡低頭,只看見一隻帶血的箭。
她的臉又被染上了血。
——————
元衡驚醒,猛地起身,鎮定許久,移目看向劍架。
那束白梅還在。
他掀開被子,趿上木屐,走近去看,那枝白梅放在房中,花瓣微皺,有枯萎之兆。
元衡皺了皺眉,換好軍服,帶著那枝白梅走出帳外。
門外站著一男子,年輕模樣,身材高壯,背後背有一把大刀,下顎靠近脖子處有一道長長的刀痕,顯然已經在外面等了些時候。
元衡看了他一眼,撥弄了兩下手上的花,道:「有事等我回來再說。」
齊良越跟在元衡身邊多年,同他從六鎮一起廝殺過來,是得力幹將,更是生死之交,看到他手中的白梅,不禁詫異,往前跟了幾步。
元衡也並未阻攔,任他跟著,一路將白梅帶到軍營旁的溪邊,根枝浸在水中,手掬了點水,輕輕灑在花瓣上。
齊良越微微張嘴,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合著殿下跑大老遠來,只為給這蔫了的花灑點水?
元衡仔細查看著梅枝上每一朵花,問道:「彭城的事辦得如何?」
齊良越回過神,回道;「刺殺彭城縣令的人已經抓到了。」
元衡接著問:「那劉家人呢?」
「按您說的,都已經扣下了,一個人都沒有逃出彭城。」
元衡點頭,確認花瓣沒有破損,便往回走。
齊良越時不時看兩眼他手上的花,那枝花分明像是隨手摺下來的,沒啥特別的……
齊良越想到什麼,眼睛瞪大了些,繃著嘴摸了摸後腦勺,又瞟了一眼,含糊問道:「殿下這花…是誰送的啊?」
「看著好看,隨便摘的。」元衡回了一句,便又談起公事,「傳令下去,讓他們即刻整頓,回彭城。」
齊良越接令,心頭卻隱隱失落。
他們二殿下在邊鎮這麼多年,婚事都耽誤了去,像他這個年紀,他老娘都催著娶妻了,二殿下身邊卻連個伺候的都沒有……
不過彭城的事處理完,應該便能回洛陽了,到時候少不得提幾嘴。
*
岑璠下了山,便乳娘說了虞家那邊帶來的消息,虞家派來的人已經到了彭城,舅父將那些人接進了宅中。
幾人收拾後便和師太告別,回到彭城。
馬車從城門駛入,戰亂剛剛平息,街上沒多少人,時不時倒是能看到士兵在路上巡邏。
槿兒看了看街上的情形,猶豫問道:「姑娘要不還是先回岑家一趟?」
岑璠本在閉目養神,聞言緩緩睜眼,只想了須臾便道:「不用。」
岑家曾是彭城最大的富戶,後來外祖父丟了官位,便沒落了。
或許是知道自己的兩個親兒子是什麼德行,外祖父死前竟將剩餘不多的一半家財給了她,將在身邊伺候的老僕都撥到她的院子,幾位老管家起了誓,絕不讓兩家瓜分她的那份家財。
可就算如此,她那兩位舅舅還是不老實,敗光了手裡的銀子後,便時常在她的院裡橫生事端,好在幾位管事忠心耿耿,她又常幫兩家彌補虧空,沒有將兩家逼的狗急跳牆,這些年還算安穩。
她該祭拜的都祭拜了,該交代的也都和管家交代了,沒什麼可掛念的。
岑璠看了眼地上那口大箱子,道:「乳娘去把那些人叫出來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