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靜姝心中五味雜陳。
他一定是瘋魔了,她想。
她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,他卻已經提前進入父親的角色。
如果這個孩子順利出生,她可以篤定,謝檀弈會把它照看得很好,因為她幾乎就是哥哥帶大的。
明明沒比她大幾歲,卻照顧她照顧得比母親還要周到。
可是,可是,它真的該出世嗎?
她無法想像,從她腹中爬出來的孩子,要將她的兄長喚做父親。
是不想,還是不敢想,不能想?她不知道。
胃裡忽的一陣噁心。
「夠了。」
謝靜姝站起身打開青年的手,踉蹌跑到花盆前嘔吐,謝檀弈緊隨其後,輕輕替她拍著背,兩條好看的眉毛因擔憂而微微蹙起。然而乾嘔好久,雙眼嘔得遍布紅血絲,卻什麼都沒吐出來。
吩咐御膳房準備的雪梨銀耳蓮子羹已送到,謝檀弈餵到她嘴邊,她便吃下幾口定心,但也僅僅只吃下小半碗便別開臉,強烈鬧情緒的胃便開始阻止她繼續進食。
聽到瓷碗「磕噠」一聲放到桌子上的聲音,謝靜姝沒回頭,她知道謝檀弈在看她。
那種不加克制的憐惜,不懼萬人指摘,偏執赤/裸的目光,一寸一寸灼燒著她的肌膚。
察覺到謝檀弈要伸手過來觸碰她日漸消瘦的臉頰,立刻站起身躲開。
不能繼續陷入這段罪惡扭曲的關係,不能再貪戀那點大逆不道的溫柔,不要變成跟哥哥一樣,拋棄理智,卑劣的人。母后,我謹記叮嚀,會迷途知返,絕不重蹈覆轍。
於是她冷著臉,居高臨下地看向青年,「謝檀弈,你在盼著它出世麼?那它以後該喊你父親,還是舅舅?你想好怎麼跟它說了嗎?」
三連質問,字字誅心。
「你最好是告訴它,是你這個哥哥陷害妹夫霸占妹妹,最後才誕下它這個孽種!」
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,最終站定在謝檀弈面前。
她要拿出足夠的氣勢,站在道德的制高點。
可謝檀弈卻絲毫不知悔改。
青年病態地微微一笑,竟然十分認真地反問:「父親和舅舅為什麼不能是同一人?」
他亦站起身,一步一步朝她逼近。
青年比她高出一個頭,她被壓迫著,只能一步步後退。
可沒往後退幾步,腰間便被桌沿抵住。退無可退,想轉身逃跑,謝檀弈雙手立刻撐在兩邊,將她禁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。
「既然要講事實,那便不能只講一半,我還會告訴它,你的阿娘究竟是如何對兄長動情,才有它珠胎暗結的機會。」
青年笑容更加偏執昳麗,宛若墮魔的觀音,讓人看得驚心動魄。
謝靜姝不敢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,別開臉,可青年卻低頭銜住她因緊張而張開微微喘氣的嘴唇。
深入索取,抵死纏綿。
妹妹,他的妹妹,多麼好的妹妹,滿目瘡痍的深宮中,唯一站在他身邊的妹妹。
他的罪孽,他的執念,他的生命,他的靈魂。
沒堅持多久,謝靜姝腿便軟了,若不是謝檀弈扶住腰身,非滑倒在地不可。
察覺到她快窒息,謝檀弈才肯大發慈悲放她片刻休息。
謝靜姝從不肯配合,從不換氣,從不回吻,像一根木頭。
可是,身體的反應是不會騙人的。
謝檀弈伸手輕輕覆蓋到她的小腹上,「都說母子連心,它感受到了吧?」
這話宛若一根銀針刺入咽喉,謝靜姝緊咬唇瓣,羞憤地抬手就要打人,但謝檀弈反應更快,捉住她的手腕然後分開手指,與之十指相扣。
他環住她的腰身,一把抱上桌,延續方才未結束的吻。
桌上玉壺墜地,七零八碎。
「瑛瑛,你我同罪。」謝靜姝清楚地聽見皇兄貼在她耳邊說。
那是惡鬼的低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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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鱗元年末,新年伊始,江河化凍,冬雪消融。為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與封后大典,宮內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。
也不知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聽了謝檀弈的話,近兩月的孕期中格外安靜。
謝靜姝沒有渾身乏力,也沒有吐得胃裡泛酸,就連食欲不振也只有幾天,不久後便胃口大開。
反倒是謝檀弈吐得有些不成人樣了。
那日早朝,文武百官立於朝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