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遁逃之事,皆吾一人籌謀,與魏三七無涉,兄若傷之,則自損羽翼,妹亦厭兄暴戾無常。願皇兄慎思。
自損羽翼。傻妹妹,這種道理皇兄怎會不明白?
「她竟敢以死相逼為你求情。」謝檀弈恨鐵不成鋼,但很快,語氣迴轉,無奈道,「罷了,九十九鞭可免,扔地牢關七天思過,罰俸三年。」
「押下去。」青年帝王抬手指揮羽林軍,深不可測的眼眸睨著魏三七,陰惻惻開口,「好好記著,她又救了你一命。」
魏三七垂下頭,不再反抗了,囁嚅的嘴唇反覆叨念,「公主……公主……」
還有半封信未讀完,謝檀弈接著往下看。
——皇兄即位,尚不滿一載,卻能做到修律法,興水利,攘外安內建學堂,乃盛世明君之相。然兄仍當自省。因與妹之私情,縱兄勵精圖治,然後世仍書兄以荒淫無度之名,其真足值乎?望兄納妹言,勿以與妹有私情,而蒙世人之詬罵,重蹈襄公覆轍。
自省?青年帝王忽然開始大笑,笑得面目扭曲,如痴若狂,脆弱的信紙在青年手中皺成一團。
他無時無刻不在自省。
這段感情從一開始他便知道是個錯誤,但這一步錯棋他非走不可。
落子無悔。
他換了皇妹的身份,所以妙儀公主「死」在了最美的少女年華,後世提起妙儀公主便不會侮辱她與兄長私通。
待群臣於封后大典面見皇后容顏時,定會心生端倪,為何皇后會與死去的妙儀公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?
什麼一模一樣?一群年事已高的糟老頭子,老眼昏花,連公主都能認錯。
皇后只是長得像妙儀,但她終究不是妙儀。
是喪心病狂的皇帝找了個酷似妹妹的女人做皇后。
可憐的皇后根本不知情。
如此,他就能完整背負所有罵名。
從始至終,他都在清醒地沉淪。
第46章 出逃
自新帝登基後, 為促進商業發展和市場經濟,以長安洛陽雙城為試點,逐步放開宵禁。這間設在鬧市區的客棧也算鬧中取靜, 任憑樓外魚龍雜戲如何熱鬧, 都不會影響到房中旅客。
謝靜姝卻睡不著, 因緊張而亂跳的心臟吵得她輾轉反側。
皇兄現在肯定知道她已經逃出宮,說不定會把長安城鎖起來,然後派神氣哄哄的羽林軍撬開每間客棧的門搜人, 就像捉拿朝廷欽犯那樣。
儘管是用新身份辦理的入住, 足以掩人耳目,但還是不由提心弔膽。
早知道該跑馬廄草垛里睡了。不, 那好像更可疑。如果有人突然闖入,就從窗戶翻出去,二層樓,還沒小時候調皮爬過的樹高。
思緒萬千,她就這樣一直清醒到天亮。客棧內也平靜到天亮。看來是她多慮了。
過城關是件麻煩事,得找些同伴,最好混進西市做買賣的商人隊伍中, 隨著商隊的車馬一同出城。所以謝靜姝沒在客棧停留太久, 早市剛開便戴上帷帽退房了。
西市魚龍混雜, 各方勢力都會在此安插眼線。朝廷也不例外。
怕被認出來, 謝靜姝特意挑人少的小巷走,卻還是在半路發現有人尾隨。
也許是皇兄派來的人,她壓低帷帽加快腳步往鬧市走去。
身後人走得更快, 三兩步擋在她身前。
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倚在牆上獰笑,「小妞兒,也是一個人?你走那麼快做什麼?怕我吃了你?」
原來不是皇兄的人, 而是個地痞流氓。
小巷幽深,竟只有她和這地痞二人。這一時半會兒,應該是不會來人了。轉身拔腿開跑肯定不行,她跑不過,如果要肉搏,她也絕對不是對手。
思索片刻,謝靜姝冷冷發問:「有事?」
見她沒被嚇到,男人收起臉上的笑,「沒其他事,就想讓你陪陪老子。」
謝靜姝笑了,「你想讓奴家怎麼陪?」
「女人怎麼陪男人,你就怎麼陪老子。」
「明白,奴家最會陪人了。」少女笑意更甚,明艷的眉眼在帷帽薄紗下若隱若現,勾得人如痴如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