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帝王冷淡道:「活不了便治,治好了,再行刑問斬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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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靜姝慶幸自己因禍得福。
方才救她的異域女子名叫蘇萊曼,是從龜茲來的商人,今日就要帶著商隊和貨物離開長安,途徑突厥、高昌,最後回到龜茲。
蘇萊曼為人熱情直爽,她只是簡單詢問是否認識可以帶人的商隊,蘇萊曼便笑著說,「姑娘如果不嫌棄的話,我們可以捎你一程,只是不知姑娘是想去哪裡?」
去哪裡?謝靜姝微怔,被問住了,望著廣袤的天空,竟一時找不准方向。
曾經她總愛跑到外面玩,喜歡西邊的丹霞赤壁,東邊的大海,南邊的煙雨,北邊的草原,但她現在才明白,自己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跑出去,只因為她知道,無論走到哪裡,皇兄永遠會在長安等著她,甚至會親自把貪玩的她捉回去,她也隨時可以自己回去。
但現在,她不想飲鴆止渴,所以拋棄了這個由兄妹二人組成的家。本以為遠離皇兄,遠離皇宮,遠離那段有毒卻能致幻的兄妹情誼便會得到自由,可等待她的卻是迷茫。身體雖然能到任何地方,心卻被永遠困在這裡。家沒有了,沒辦法再回去了。
心臟隱隱作痛,謝靜姝掐著手指對自己說,你要清醒。
不能陪著哥哥墮落,不能拽著哥哥不放手。高坐神壇的觀音不該有污點。
該去哪裡呢?哪裡都無所謂。
謝靜姝搖搖頭,「我不知道該去哪兒,如果能跟著你們一起走下去,也是極好的。也許在路上,我會找到能停下來的地方。」
商隊會途經突厥,若是有緣,大概能打聽到陸昭是死是活。但她不會留在突厥,也許會一直顛簸,在風裡尋找除皇兄外其他的方向。
車輪緩緩向前,謝靜姝坐在運輸絲綢的板車上,長長的翠綠裙擺墜在半空中如水草般飄動。
行至城門附近,大批軍隊果然在此駐紮。
蘇萊曼納悶,「奇怪,朝廷是要抓什麼人嗎?怎麼進出比以前要嚴格這麼多……」
扭頭問:「阿姝姑娘久居長安,可知緣由?」
謝靜姝避開視線,「不知。」
春風吹起少女帷帽上的垂裙,露出半張臉,她看清站在城門前的將領——見過妙儀公主真容的御前侍衛常青。
完了,謝靜姝眉心一跳,頭垂得更低。誰知風忽然颳得更大,帷帽上的垂裙全被掀飛,露出少女整張臉,惹得行人紛紛側目。
她只好將臉埋進袖子裡。
蘇萊曼察覺到她的異樣,連忙問:「阿姝姑娘,你怎麼了?」
「眼睛裡,有沙子。」她解釋道。
「我幫你吹吹?」
「不用勞煩領隊,我蒙著眼睛閉一會兒就好了,眼淚會把沙子衝出來。」
蘇萊曼沒再堅持,領著商隊過城門。
風減弱許多,帷帽上的垂裙墜下來,重新將少女的臉遮住。
謝靜姝還是埋著頭,把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樣紅。如果常青非要掀開她的帷帽,她就裝成一個五官猙獰的面癱,加上之前做過簡單易容,應該能矇混過關。
有句話怎麼說來著?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說不定她這樣明目張胆地坐在商隊的板車上過去還不容易被發現,越是鬼鬼祟祟,才越容易讓人起疑心。
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再被抓回去,當然,這意味著下次再想逃跑會難上加難。
車輪滾滾向前,緩緩停下。
心提到嗓子眼,謝靜姝透過指縫觀察情況。
好像沒什麼異樣,除了守衛比之前更加森嚴之外,依舊一副商賈雲集,和平安寧的景象。沒有人大喊大叫著組織羽林軍來抓她,甚至蘇萊曼只給常青看了下令牌,常青便揮揮手放蘇萊曼的商隊出城了。順利得簡直不像話。
但如果她摘下帷帽,抬起下巴往高高的城牆上望去,便會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在暗暗注視著自己。
等長長的商隊穿出城門,謝靜姝不由好奇,「他們竟然沒查我們的人和車。」
蘇萊曼得意道:「認識宮裡的大人,當然通行方便啦。」
「哪位大人?」
「就是方才守在城門前的那位,我們是龜茲王室派來大周貿易的官商,待遇自然要比一般商隊好很多。」
原來如此。
仔細瞧瞧這支商隊的成員,個個人高馬大,精瘦有力,說是沙場上歷經百戰的精銳軍隊也不為過,而且穿著光鮮,五顏六色的花紋極具西域特色,足以看出這支商隊在龜茲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。謝靜姝再次感嘆自己因禍得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