妹妹,妹妹,多麼好的妹妹,怎麼可以放手?如果妹妹從他的世界離開了,他該怎麼辦呢?
所以,他又拿出一副兄長做派,像年少時訓斥貪玩出宮的妹妹,「回家!」
以前只要他這麼說,皇妹就會知道他生氣了,然後乖乖地隨他回去。
手腕上的力道不輕不重,剛好不能掙脫,又不會捏得人很痛。
謝靜姝垂著頭,「如果我說不回,皇兄是要將我綁回去麼?」
「是。」謝檀弈沉聲道:「而且你不會再有任何從我身邊離開機會。」
謝靜姝自嘲地笑了笑,手腕上的力道越收越緊,已經捏得有些痛了。
——不要放過他。
有個聲音在心底說。
——既然皇兄不打算放過你,你又為什麼要放過他呢?是他自找的,自找的,自找的!
這個念頭像火星掉進枯葉堆,立刻竄升出喧天烈焰,越燒越旺,將她所剩無幾的理智焚燒殆盡。
皇兄,你本來可以名垂千古,千秋萬代為後人歌功頌德,是你自己不要的。
我不會放過你,也不會放過自己。我們都是自食其果。
沉默半晌,啞聲開口道:「好,我跟你回家。」
「你說什麼?」青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謝靜姝抬頭,直視兄長,「我說,我跟你回家。」
青年那雙如古潭般深不見底的眸子漸漸清澈了,裡面是情難自抑的欣喜。他這才有機會仔細看看妹妹,看看她離開的這些日子有什麼變化,是胖了,還是瘦了,有沒有倦容。
一雙彎月眉下兩點星眸,相比起以前沒什麼變化,只不過神情比天邊的孤月還要冷漠。
「你會再逃走嗎?」他顫聲問了個蠢問題。
謝靜姝認真地搖搖頭。
青年不受控制般低笑起來,上揚的唇角幾乎要僵在臉上。
好傻,哥哥才不會這樣笑。謝靜姝撇撇嘴,暗自吐槽。
看到妹妹臉上嫌棄的表情,他反而笑得更厲害。
不管是愛他還是恨他,只要留在他身邊,總歸是好的。哪怕折磨他,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,也是好的。只有這樣,他才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顆溫熱的東西在跳動,不然便與死物無異。
他將她攔腰抱起,不知羞地在她臉上輕輕一啄。
「走吧,回家。」
當真是欣喜若狂,以至於全無帝王威嚴儀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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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是擔心皇妹出爾反爾,謝檀弈沒再做過多停留,回長安的馬車即刻啟程。
「回宮後,你還是先以貴妃身份示人,儘管封后大典他們會發現你與妙儀長得一模一樣,但你並非妙儀,只是喪心病狂的君王從民間找來同妹妹七分相似的人。」
「妙儀是無辜的。」
「一切罪責,由哥哥承擔。」
車輪平緩向前滾動,謝檀弈也平靜地說著他的計劃。
「不需要。」謝靜姝冷冷打斷道:「我既然選擇跟你回去,便不在乎被人說。」
她靠過去,雙手抱住青年的腰,像小時候那樣躺進兄長懷裡,「皇兄,我困了。」
青年渾身一顫,皇妹已經很久沒有主動靠近過他了,此番忽然接近,倒讓他有些手足無措。
心底像有蜜一點點化開,伸手輕輕撫向皇妹後背,將她圈在懷裡。
是他的妹妹,軟軟的身體,好聞的香氣,含在嘴裡都怕化掉的妹妹。
「睡吧。」他吻著她的發頂說,懷裡的身體便漸漸沉了。
望著沉睡的妹妹,甜蜜逐漸被水稀釋,一縷憂思忽的湧上心頭。
他沒辦法陪伴皇妹走到最後,從以身飼毒那日起便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