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是聞述對和綺「出門見鬼」的詛咒靈驗了, 她昨晚倒是沒有出門見鬼,夢中見鬼了。
昨晚嚇唬大家的狠話全應驗給她了, 鬼半夜找上門了。
說是鬼找上門來也不恰當,說是做夢也不相符, 其實是和綺被迫「夢遊」。
她半夜突然就自己從床上起來,意識不清地走向二樓那間上鎖的房間,那時門上的鎖已然不見,輕輕一推,門就打開了。
那面原本應該在一樓大廳的鏡子就靜靜立在裡面, 她的身體熟練地換上房間裡的衣裙。
明明周圍一絲亮光都沒有,但是她可以看到鏡子照著她,華麗的衣裙襯得她好似歐洲里的貴婦。
如奶油般, 巨大的裙擺上時而的褶皺並沒有破壞裙子的綢緞感,反而增添了蓬鬆,精美的花紋繡著,晃動時才能看到這花紋的泛光, 衣領立著成V字, 如牛奶的皮膚裸漏在空氣之中, 在這個冬日之中, 激起一片寒顫。
夜晚靜悄悄的, 沒人知道她的所作所為, 這一切只有她偶爾清醒的意識作為第三方知曉。
和綺知道這絕不是她的皮膚。自從進來這個世界,永遠都在逃亡,風吹日曬的, 還有不少疤痕,這種完好細膩的皮膚只存在於她的少女時代。
而那已經是不可究的記憶深處了。
而且和綺認出來了,這套衣裙是那副油畫裡女方穿在身上的。
她的身體最後帶上了貴婦帽,調整了一下姿勢,帽子的角度和那副油畫絲毫不差。然後提著裙角,緩慢有利地走向了鏡面,就好像她滿心歡喜地迎接舞會,而現如今是走向去往舞廳的門。
可是進去之後並不是跳舞,而是成為了一個無法動彈、被掛在牆壁上的油畫人物。
滿心歡喜隨著心臟的跳動逐漸消耗,開始走向另一端,悲哀、失望、痛苦的情緒變化著,最終像一個供電不足的機器,冷卻之後只剩下了想要逃離的絕望。
嘴角掛著的笑逐漸僵硬,卻沒法放下,像每一個被展覽的油畫一般,上百上千年都始終如一的表情,從未有所變化,儘管當時情緒消退,臉上表情已然僵硬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視線之內永遠的黑暗終於有了變化,從那層薄薄的畫布中看到了屋內的場景,畫布之外,時間好像重新開始了流動。
最先開始的是窗外透露的光線,可以看到二樓的鏡子突然出現在了油畫之前,之後就是門被打開了,一個女生發現了這副油畫,嚇了一跳,喊來了隊友。
他們看到油畫似乎也是那張空白的臉,摸到了油畫框之下的Louise,離開了。
然後他們再沒有出現過,大抵是死了,死因不得而知。
新的一批人抵達,又重新發現了這幅畫,這回他們活得比第一批人早,挨過了天亮。
和綺聽得到他們的聲音,知道他們的任何討論,但可惜他們並不會在一個黑暗詭異的房間裡逗留,因而她只能透過窗戶看到他們出門的身影才能得知他們的生死。
回來時他們之中少了一位,第二天出門時又少了一位,再之後全軍覆沒了。
於是過了好久,第三批的人抵達,然後第四批第五批……但從未生還。
就像看快進過的紀錄片一樣,枯燥又無聊,但時間久了,和綺不再掛在上面僵著表情了。
雖然那一茬茬韭菜般生長的人也從來沒有注意到——或者說看得到她。
她是無人在意卻困在畫框的幽靈。
雖然看到了無數前仆後繼的人的生死,但是對於和綺來說,時間並非過去這麼久,她只是在一個夜晚「夢」到了這些人的生生死死,以及一些不知真假的真相。
現在天亮了。
外面的雪已經停了,冬日並不暖和,厚重的雪堆積在地上樹上如同棉花,溫和的陽光照在上面會帶著反光,恍然在涼又冷的空氣中感受到一絲暖和。
他們先是先是搜查了整個木屋。
木屋只有兩層,二樓那間上鎖的房間現在又鎖上了,但和綺和白鵠對視一眼,蠻力破開了那扇門。
屋裡平常得很,除去沒有那面鏡子,一切如昨晚所見。
而那個老父親並沒有給他們留什麼話就離開了,甚至找不到他曾經出現的痕跡。
那副油畫也還是掛在那裡。
唯一不同的是,鏡子不見了。
昨晚兵荒馬亂地經歷了第一個問題,得到了老父親明天將會啟程去商船停靠點的消息。除此之外,還從找到的日記本中得到了疑似是「貝兒」寫下的一些事情,和廚房中那套茶具。
系統給定的信息是《美女和野獸》,如果按照這個線索思考,那麼那個老父親可能就到了偷玫瑰的劇情。
只是,昨晚所謂的「夢」,又是什麼原因。
雖然遇到了鬼怪,但並沒有置於死地,更像是兜兜轉轉遊歷了一圈,得到了一些消息。
這個村莊是個吃人的村莊,那些死靈是死在這個站點的乘客,然後呢?還想告訴他什麼呢?
白鵠想。
那個鏡子,是鬼怪妄圖困住他,還是系統因為答對了第一道題給予的線索。
和綺……又是為什麼會在油畫之上?因為昨晚她也看了油畫嗎?
白鵠看向身旁的聞述,慢悠悠地想:那他呢?他意志堅定不成?
聞述的膚色在雪景之中近乎融合,以至於他的眉眼唇都格外出眾,鶴立於雪景圖中,再淺的唇色此刻也變得奪目。
雖然他體溫偏涼,但並不耐冷,冷風一吹,耳朵就被凍得通紅,而耳朵上那個鬼畫符就在這紅和白之中,黑得透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