趕在僱主大發雷霆之前,李四年大喝一聲,跳到兩人前面,立刻對球球鞠了個大躬:「交易成功!我們為僱主找人……還是找鬼,無所謂,找到僱主想要的那位,僱主放我們出去,就這麼定了!僱主您要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,爽快地把我們放出去吧!」
上揚的語調也改變不了這強買強賣和渾水摸魚的事實。
空氣凝固著,李四年的嘴角一點點僵硬。
僱主終於發話了,細長的觸-手伸長指白鵠:「我不信你,要他說。」
不怕甲方提要求,就怕甲方不說話。
「好說!」李四年應下,立刻回頭給白鵠使眼神。
白鵠沒理他,握了握那根觸-手,上下一晃,就算答應了。
李四年鬆了一口氣,又立刻揚起笑臉問僱主:「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放我們出去執行任務呢?」
「你們自個出去唄,我又不攔你們。」僱主收回觸-手,如是說道。
李四年:「什麼意思?」
「意思是,你們身上不是有哪些無所不能的硬幣嗎?用那東西出去就行了。」
敢情這顆球還沒蹦出個哪吒就把他們騙得團團轉了。
李四年的拳頭硬了。
白鵠剛握完的手還沒收回,頓了頓,抬手放在了李四年的肩旁,拍了拍,十分大氣地朝這顆球笑了一下,寬慰道:「沒關係,又不是不能用無所不能的硬幣把它擀成爛抹布。」
「但是!」它被笑得抖了兩抖,緊急補充,「我不同意的話,你們那個無所不能的硬幣是沒法在這裡使用的。」
聞述又掐斷了它的一個觸-手,在手裡甩了甩,問:「那我們要是沒有無所不能的硬幣呢?你要如何?」
「那就殺了我。」
李四年拳頭剛蓄起的力豁然因這句話給歇了。
周圍漆黑,他們就像所處一片孤島。
一個唯一有光亮的孤島,中-央是光束下仍然孤獨懸浮的椅子。
「你們幫我找到我想要的人,就行了。」
「然後呢?」聞述問,「只是找到?不需要他再回來,不需要他再與你重複,不需要他再念想你嗎?」
「我什麼都不記得,但我覺得他可能還記得些什麼,找到並說明這裡有一個椅子就夠了。」
它的聲音十分稚嫩,就像人類剛出生時一般,沒有那些隨著成長而產生的怨憎會愛離別,純淨得不含雜質。
「如果你們沒有那些無所不能的硬幣,殺了我,應該會給你們帶來一些。」
「真是……」聞述似乎不知如何表達,半響後垂眼,「仁慈。」
不知道這種仁慈是不是常見的,但聞述認為自己不會是這樣的人。
他這種人,必定是仁慈的相反面。
他們莫名都靜下來了,白鵠站在後面看著他們。
椅子孤獨地浮浮沉沉,李四年鬆開的拳頭,聞述的緘默。
好像人人皆不如意。
但人生也難得如意。
臨走之前,白鵠還是向那顆球詢問了它僅知的細節。
李四年還在事後偷偷在白鵠耳朵旁誇他戲做全套,被聞述以「授受不親」的名義扯著領子拉開並緊挨著白鵠站。
白鵠似笑非笑瞟了聞述一眼,但聞述只是手指夾了兩個心愿幣朝白鵠挑眉,口口聲聲說著安全起見,就是想貼著白鵠一起傳送到站。
白鵠也用手指從兜里夾出一個心愿幣:「謝謝,我自己可以。」
聞述愣了一下,大概是沒想過會被拒絕。
李四年懶得等聞述談情說愛還要被嫌棄,大拇指放著藍色的心愿幣,食指抵住,只喊了一聲:「我先走了,站口等你們。」
一個用力上彈,硬幣在空中翻轉出漂亮的藍色焰花,在最高端被燒成灰燼,而下方的李四年早已不見人影。
聞述回頭看了白鵠一眼,得到了一個挑眉和手指夾硬幣的搖晃。
聞述忽而就笑了一下:「行吧。」
白鵠剛要拋幣,突然想起什麼,頓了一下,問:「我們出去後,也會失去這個空間的記憶嗎?」
「也許呢?」聞述聳聳肩。
兩枚硬幣幾乎同時翻轉於空,孤獨而沉靜的黑色空間猝然被這兩抹藍添了光彩。
後方不遠的光束和孤零零的椅子,仿佛成了標誌碑,始終矗立。
「叮叮哐哐——」
盛滿日出光景的玻璃碎片終於落地,又再次,摔成碎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