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月,哥一定會回來,一定。
……
大年初一的下午,何家瓷行卻比往日更加安靜。
何家阿兄年三十的夜裡剛被征了兵,第二天一大早姚家那邊派來接人的車馬就到了。
往日裡最能活躍氣氛的兩人一走,這屋子裡想不安靜都難。
秦摯和老齊趕著去祁州送貨,吃過午飯便趕著馬車離開了,留下的便只有何秋月,以及老周和另外幾個夥計。
帳房家就在附近,便請了七天假回去探看老母,何秋月乾脆也給其餘人也放了七天的假,除去家太遠回不去的,走了快一半的人。
仔仔細細將屋內掃了一遍,何秋月正準備去後院燒瓷,剛好碰上從廚房出來的老周。
「秋月快來嘗嘗」,老周興高采烈地揭開蓋子,一股濃郁的黑芝麻香撲面而來,「剛熬好的黑芝麻糊,趁熱喝一碗」。
黑芝麻在當地可算是稀罕物,莫說尋常人家,連高門大戶都要四處找人,托關係才能從南方買上一點。
舀了一勺放進嘴裡,濃郁的甜香瞬間在口腔蔓延開來,「周叔,您也趁熱喝點,為了買這點黑芝麻,您可是沒少費心吧?」
老周依言給自己碗裡舀了一口,但也只是象徵性地抿了抿,何秋月見拗不過,也只能作罷。
看著何秋月喝了滿滿一碗的黑芝麻糊,老周臉上慈愛之色更濃,又把剩下的給她全盛了進去。
「不麻煩,不過就是托老家的兄弟幫著進了點,你若是喜歡,下次我還管他再要點。」
「那就麻煩周叔了」,何秋月放下碗,「到時候每月再給您多加五貫,剩的您留著到時候給孩子們買點好的,明年說什麼您都得回去看看」。
老周自然是又驚又喜,紅著眼連連應下,看著何秋月遠去的背影,他一邊收拾碗筷,一邊低聲嘆了口氣。
掌柜的不容易啊,明明二八年華的小姑娘,昨日竟拔下兩根白髮,撐起大大小小几家分店,真是難為了啊!
連著幾日的暴雪,在後院堆積了及膝之深,但好在何秋月收拾得勤,瓷窯附近清理得還算乾淨。
撿柴,燒火,放瓷,測溫,一套動作行雲流水,方才還清清冷冷的瓷窯,此刻已經有了熾熱的溫度。
「噼里啪啦」的聲音中,一切愁緒都被抽離,只有這片小天地,能夠讓現在的何秋月感受到片刻的寧靜。
在這裡,她不再是穿越時空的來客,不用承擔原身的責任和使命,不必考慮各方的彎彎繞繞,不計從前,不問來路,只專注於眼前的窯。
瓷窯內的溫度極高,不消片刻,何秋月就脫下小襖,只著一身單薄的布衣,靜靜地盯著溫度計上的歪歪斜斜的刻度。
想當初,兄長特意搶過來寫她還嫌棄字丑,可現如今想要再看這歪扭的字跡,已算得上一種奢望。